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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降及后汉,汝阳主亡,崔瑗哀辞,始变前式。然‘腹突鬼门',怪而不辞;‘驾龙乘云’,仙而不哀;又卒章五言,颇似歌谣,亦仿佛乎汉武也。”以上所引出自刘勰《文心雕龙?哀吊十三》,对于其间“腹突鬼门”一语,历来的“龙学”研究者多有涉猎,但各家说法不一、各执一词,众说纷纭之下实在令人莫衷一是、无所适从。个别字句的训释,看起来是小问题,实际不然。字句的训释有时候至为关键,因以把握文章主旨者有之,因以开千古之蒙者亦有之,实在不可小觑。“腹突鬼门”究竟作何解释,有待我们将前人说法作一考察,结合古典文学知识,作深入的探讨。笔者不才,略陈浅见,求教于众方家。
“腹突鬼门”当为刘勰所引崔瑗哀辞(崔瑗为汉顺帝女汝阳长公主哀辞已佚)中的一句话,这是“龙学”界的共识。崔瑗,字子玉,是东汉著名学者崔骃的中子,东汉较出众的书法家,据史传记载,他锐志好学、精通《礼学》,也算得上一代名儒。他属辞作文、用句运笔不太可能会是空穴来风、生创硬造。溯源原始,笔者思考,崔瑗所言“腹突鬼门”当有所本,或者用了什么十分生僻的典故,为世人所不知,才被人讥之为“怪而不辞”。循着这样的思路,笔者在汗牛充栋、浩如烟海的古旧典籍中进行了一番大范围的搜检,功夫不负有心人,终于在马融《长笛赋》(见萧统《文选?卷十八赋壬?音乐下》)中获得重大发现。马融《长笛赋》中有“於是乃使鲁般宋翟,构云梯,抗浮柱,蹉纤根,跋蔑缕,膺峭阤,腹陉阻”之句,对其中的“膺峭阤,腹陉阻”李善和吕向都给予了注疏。李善注:“言以膺服於陗阤,而腹突於陘阻也。”吕向注:“以胸腹磨约於峭峻险阻之所也。陁,连山也。”“腹”指“腹部”、“胸腹”;“突”意为“磨穿”、“突破”,在这里,人的胸腹被赋予了神奇的魔力,居然可以“膺服陗阤,腹突陘阻”、“磨约峭峻险阻”,真的不可思议。但反过来想想,这是文学创作,运用寓言和夸张的手法是完全可以的,崔瑗所说“腹突鬼门”也即是如此。崔瑗和马融是同代人,二人都很知名,相比之下,马融声名更著,当时世称“通儒”,马融所作《长笛赋》自然会被崔瑗看到,且对其产生一定的影响。事实也正是如此。崔瑗生于公元77年,卒于公元142年,而汝阳长公主是汉顺帝永和六年(东汉汉顺帝刘保的第三个年号,136至141年)始封的(“皇女广,永和六年封汝阳长公主。”见《后汉书?皇后纪第十下》)这就可以看出,崔瑗所作哀辞必然完成于141年、142年这两年,《后汉书?皇后纪第十下》未载汝阳长公主逝于何年,所以确切年数尚不可考,但并不妨碍问题的说明。从马融的《长笛赋》序中我们可以知道,这篇大赋是其早年“为督邮,无留事”时所作,自在崔瑗为汝阳长公主作哀辞之前,崔瑗受马融赋文所影响不言自明,实在是马融倡说在前,崔瑗继之其后。
综上,“腹突鬼门”的意思即为“用腹部磨穿地狱之门(鬼门)”,这样汝阳长公主由地狱“腹突鬼门”得道升仙而去,正与刘勰所说“驾乘云,仙而不哀”相照应。反观前面提到的“履”和“復”二字都讲述不通,这样也反证出戚良德先生在其《文心雕龙注说》中所主“腹”字的真实、可靠性。最后,有必要进一步探讨刘勰何以讥讽崔瑗“‘腹突鬼门’,怪而不辞”呢?依笔者看,原因可能有二:其一、崔瑗所用“腹突鬼门”实在罕见,非学识渊博、博览群书的大家不能识认,刘勰生乎其后200余年,如他自己所说“鉴而弗精,玩而未核”(《文心雕龙?辨骚第五》),很有囿于自己视野没有体察出来的可能;其二、我们知道,刘勰本人是崇佛的,且其佛学造诣很高,在佛家看来,“地藏(地藏菩萨)真功德,慈因积善,誓救众生,手中金锡”,才能“振开地狱之门(同“腹突鬼门”之“鬼门”)”(见《地藏菩萨本愿经?赞》,唐于阗国三藏沙门实叉难陀译),身为人类且是一介弱女子的汝阳长公主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法力“腹突鬼门”的。
“腹突鬼门”的正确训释不仅使长期以来的争论得以定谳,而且进一步证实了唐写本“腹”字的真实可靠,同时也厘清了刘勰所言“怪而不辞”的原因,实在是一举多得。由此看来,古典文献中个别字句的训释是十分重要的,正所谓“剖千古 “降及后汉,汝阳主亡,崔瑗哀辞,始变前式。然‘腹突鬼门',怪而不辞;‘驾龙乘云’,仙而不哀;又卒章五言,颇似歌谣,亦仿佛乎汉武也。”
以上所引出自刘勰《文心雕龙?哀吊十三》,对于其间“腹突鬼门”一语,历来的“龙学”研究者多有涉猎,但各家说法不一、各执一词,众说纷纭之下实在令人莫衷一是、无所适从。个别字句的训释,看起来是小问题,实际不然。字句的训释有时候至为关键,因以把握文章主旨者有之,因以开千古之蒙者亦有之,实在不可小觑。“腹突鬼门”究竟作何解释,有待我们将前人说法作一考察,结合古典文学知识,作深入的探讨。笔者不才,略陈浅见,求教于众方家。
在探讨“腹突鬼门”之前,有一个问题尚需要指出,予以特别的说明。“腹突鬼门”中的这个“腹”字,元至正本和通行本(如《文心雕龙今译》,周振甫,中华书局,1992年3月;《文心雕龙校注拾遗》,样照明,上海古籍出版社,1982年12月;《文心雕龙义证》,詹锳,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;《文心雕龙校正》,王利器,上海古籍出版社,1980年等)均作“履”,但“履突鬼门”颇为难解。王利器先生《文心雕龙校正》上说唐写本作“復”,但“復突鬼门”亦不知何意,所以迄今为止的各种《文心雕龙》注本、读本仍沿用通行本之说,作“履突鬼门”。陈凤金、林其锬《文心雕龙集校合编》从王利器先生的说法,认为唐写本作“復”,但他们的新校本仍为“履突鬼门”,亦未改“履”为“復”。那么,“腹”、“履”、“復”到底取哪一个呢?一字之差,关乎古籍的校勘整理和文义的理解,非是小事。笔者搜集大量《文心雕龙》的校本,对比之下,觉得戚良德先生在其《文心雕龙注说》(河南大学出版社,开封,2008年3月)中的说法最为可信。唐写本对于《文心雕龙》的校正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,戚先生在认真辨识唐写本照片后这样说:“笔者经过对唐写本照片的认真辨认,认定其实为‘腹’字。”(《文心雕龙注说》,第63页)笔者深为戚先生一丝不苟、严谨务实的治学精神所折服,有唐写本照片为证,“履突鬼门”自成定谳,“履”和“復”两字且置之不顾。“腹突鬼门”的认定是相当重要的基础性文献校对、整理工作,不将其解决我们下面的释读就无从谈起。
认定了“腹突鬼门”,那么此句究竟作何解释呢?戚良德先生认为“所谓‘腹突鬼门’,大约是说腹部破开如鬼门,所以刘勰斥之为‘怪而不辞’。”(《文心雕龙注说》,第63页)这是戚先生在其《文心雕龙注说》中的“《文心雕龙》通说”部分所言,在正文的注中他更肯定了这一说法(《文心雕龙注说》,第139页)。笔者觉得这是望文生训,甚为可笑。依笔者看来,“腹突鬼门”当自有其堂奥,不可如此屑屑视之。
“腹突鬼门”当为刘勰所引崔瑗哀辞(崔瑗为汉顺帝女汝阳长公主哀辞已佚)中的一句话,这是“龙学”界的共识。崔瑗,字子玉,是东汉著名学者崔骃的中子,东汉较出众的书法家,据史传记载,他锐志好学、精通《礼学》,也算得上一代名儒。他属辞作文、用句运笔不太可能会是空穴来风、生创硬造。溯源原始,笔者思考,崔瑗所言“腹突鬼门”当有所本,或者用了什么十分生僻的典故,为世人所不知,才被人讥之为“怪而不辞”。循着这样的思路,笔者在汗牛充栋、浩如烟海的古旧典籍中进行了一番大范围的搜检,功夫不负有心人,终于在马融《长笛赋》(见萧统《文选?卷十八赋壬?音乐下》)中获得重大发现。马融《长笛赋》中有“於是乃使鲁般宋翟,构云梯,抗浮柱,蹉纤根,跋蔑缕,膺峭阤,腹陉阻”之句,对其中的“膺峭阤,腹陉阻”李善和吕向都给予了注疏。李善注:“言以膺服於陗阤,而腹突於陘阻也。”吕向注:“以胸腹磨约於峭峻险阻之所也。陁,连山也。”“腹”指“腹部”、“胸腹”;“突”意为“磨穿”、“突破”,在这里,人的胸腹被赋予了神奇的魔力,居然可以“膺服陗阤,腹突陘阻”、“磨约峭峻险阻”,真的不可思议。但反过来想想,这是文学创作,运用寓言和夸张的手法是完全可以的,崔瑗所说“腹突鬼门”也即是如此。崔瑗和马融是同代人,二人都很知名,相比之下,马融声名更著,当时世称“通儒”,马融所作《长笛赋》自然会被崔瑗看到,且对其产生一定的影响。事实也正是如此。崔瑗生于公元77年,卒于公元142年,而汝阳长公主是汉顺帝永和六年(东汉汉顺帝刘保的第三个年号,136至141年)始封的(“皇女广,永和六年封汝阳长公主。”见《后汉书?皇后纪第十下》)这就可以看出,崔瑗所作哀辞必然完成于141年、142年这两年,《后汉书?皇后纪第十下》未载汝阳长公主逝于何年,所以确切年数尚不可考,但并不妨碍问题的说明。从马融的《长笛赋》序中我们可以知道,这篇大赋是其早年“为督邮,无留事”时所作,自在崔瑗为汝阳长公主作哀辞之前,崔瑗受马融赋文所影响不言自明,实在是马融倡说在前,崔瑗继之其后。
综上,“腹突鬼门”的意思即为“用腹部磨穿地狱之门(鬼门)”,这样汝阳长公主由地狱“腹突鬼门”得道升仙而去,正与刘勰所说“驾乘云,仙而不哀”相照应。反观前面提到的“履”和“復”二字都讲述不通,这样也反证出戚良德先生在其《文心雕龙注说》中所主“腹”字的真实、可靠性。最后,有必要进一步探讨刘勰何以讥讽崔瑗“‘腹突鬼门’,怪而不辞”呢?依笔者看,原因可能有二:其一、崔瑗所用“腹突鬼门”实在罕见,非学识渊博、博览群书的大家不能识认,刘勰生乎其后200余年,如他自己所说“鉴而弗精,玩而未核”(《文心雕龙?辨骚第五》),很有囿于自己视野没有体察出来的可能;其二、我们知道,刘勰本人是崇佛的,且其佛学造诣很高,在佛家看来,“地藏(地藏菩萨)真功德,慈因积善,誓救众生,手中金锡”,才能“振开地狱之门(同“腹突鬼门”之“鬼门”)”(见《地藏菩萨本愿经?赞》,唐于阗国三藏沙门实叉难陀译),身为人类且是一介弱女子的汝阳长公主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法力“腹突鬼门”的。
“腹突鬼门”的正确训释不仅使长期以来的争论得以定谳,而且进一步证实了唐写本“腹”字的真实可靠,同时也厘清了刘勰所言“怪而不辞”的原因,实在是一举多得。由此看来,古典文献中个别字句的训释是十分重要的,正所谓“剖千古之秘,发百家之蒙者也”(明?熊宗立,《增补斗首河洛理气鳌头通书大全》,又称《鳌头通书》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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